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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　颖

只有足够薄，才够透彻，才足以让光线浸透罅隙，足以让阳光在掌纹里安身立命。

——题记

冬日，连阳光都柔软得让人心疼。

从小巷出来，向左转，走百二十步，熟悉的，奶白色的一个角落，明亮干净。

迎着阳光，眯着眼看去，是个卖面的摊子，五十来岁的老妇人系着围裙，双手揉着面团，眉眼里尽是温和，扬起一片面粉，细碎的，迷了眼。

阳光被碾碎了，浮动在围裙上，灿烂着。

驼色的冬日，时间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
靠在墙上，我瞅着这再寻常不过的老妇人。

黑色的头发，用夹子零乱地夹着，肩上抖落着寸寸阳光，围裙上扑着涩涩的面粉，愈发显得白，她的手不复白皙，绵绵的细纹褪成专属岁月的蜡黄色，有些沧桑。

老妇人温润如水，站在角落，神情专注得像在细细雕琢着一件工艺品，双手按在面团上，有力度地揉、搓，再捧起面团往板上一摔，继续用掌心慢慢地揉，再捏起面粉，往面团上撩，和点儿水，再轻轻揉，直到完全融合。

面团像一只硕大的鹅蛋，轮廓是那么圆润，只听到每个毛孔吸进阳光的声息。

老妇人的肩膀有节奏地摇着，随着擀面杖的一前一后，依稀看到面粉拽着发丝在荡秋千，凌乱美，再寻常不过。

压平，再压平，边缘，中间徐徐地凹，面团一圈圈地滚大，磨圆，像用圆规画出的同心圆，饱满地闪耀着太阳的光泽，又倏地被卷起，再被摊平，细细地碾。

老妇人嘴角荡着温和的笑，如绢丝，薄得让人心疼，绾在心底，细水长流着。

“老板，来两块钱的手工面！”

“哎！

好好！”

忙弯腰掀起一层布，抓了一把面掂量掂量，再称好了递到顾客手中，脸上掬满了笑意。

“你这儿的面好！

有韧性，可好吃呢！”

“谢谢啊，呵呵，以后常来哈！”

老妇人点着头抿着唇，捏着裙角擦着手，眸中温润。

我瞥了瞥那雪白如缎的面条，洇着金黄的阳光，窝着，安静着，不由得心中也柔软了几分。

人生只有不断磨，不断揉，不断搓，并坚持压，坚持擀，坚持碾，才足够丰润，足够漂亮，才能以更大的表面积吸附更多的阳光，才能让温暖、美好流连于掌纹里安身立命。

熟悉的角落里，有着寻常日子的美，而那在角落里雕镂着阳光与面条的人生，却又美得不同寻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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